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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烽教授就茶文化新作《望江南》接受解放日报专访

发布日期:2022-10-24    作者:     来源:     点击:

1022日,浙江农林大学生态文明研究院首席专家、茅盾文学奖得主、著名作家王旭烽教授就沉潜26年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望江南》接受解放日报《读书周刊》的专访并整版推荐王旭烽茶文化相关的文学作品。《望江南》自出版发行以来得到了《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日报》《北京日报》《浙江日报》《文艺报》《中华读书报》等几十家国内主流媒体的关注报道。

现将专访全文转载如下,以飨读者。

 

作家王旭烽的最新长篇小说《望江南》,是其第四部茶人系列作品,以茶叶世家杭府的兴衰变革来反映新中国成立前后的经济发展与社会更迭。一杯清茶,满是人间滋味,更有时代的风起云涌。

这部丰富厚重的作品中,指向历史的国家叙事、指向文化的家乡记忆、指向精神的茶人命运这三个维度三位一体,无缝对接,巧妙地融合到一起,书写出一个融个人史、家族史和民族史于一炉的中国故事。

好书如茶。不如,斟一碗茶汤,细品这个中国故事。

重构江南书写的传统

读书周刊:您的最新长篇小说《望江南》以茶为主角、杭州为题材,叙述了新中国成立前后近20年间江南茶叶世家杭氏家族的起落浮沉。从时间的维度来看,是忆江南;从地理的维度来看,是在江南,而您为何选择望江南为题?

王旭烽:《望江南》作为宋词的一阙词牌其实还有许多名字,唐宋以降,也有不少名人名作,只不过在众多词作中,我尤爱苏东坡的那首《登超然台》,其中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是我的茶之格言。苏东坡两度来杭任职,他留下的精神与物质瑰宝,令后人心悦诚服。

人是一种有来龙去脉的物种,所以人琢磨自己在哪一环、以哪一种形态作为自己契合的链环,其实是不可或缺的。我年轻时特别迷恋李商隐,现在又加上了苏东坡。这部书选择了苏东坡,故选择了望江南这个名字,这里面的精神概念是要大于地域概念的。

读书周刊:中国古代文化的书写传统里一直有江南,主要是哀江南、忆江南,但是没有望江南,没有从民族复兴的角度写江南。《望江南》重新建构了江南书写的传统,这个传统丰富了我们关于江南文化的认知与想象。这一评论,与您创作此部作品的初衷是否不谋而合?

王旭烽:江南作为文化形态,传统的认知往往将其归类于浪漫、美丽、哀愁、亮丽、脆弱,委婉、阴柔——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不过,单调的文化形态显然不属于华夏民族。从我们的始祖炎黄开始,我们的民族形态就是复调的,我们的本土文化也以阴阳作为解释世界的元启。故大中国的东南西北,文化形态都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接近真实地气地传达这种状态,就是我自然而然的初衷。的确,我一直就很想表达出能够真正代表中国形象的江南男人。

读书周刊:民族复兴的故事是波澜壮阔,而茶的韵致则在平和。您以茶与茶人为主角来书写民族复兴的壮阔故事,这两者气质上的差异使得这部作品别具了一种独特况味,与此同时,是否也形成了一种写作上的挑战?

王旭烽:我写这部书时,已经在大学里专门教研茶文化了,所以纯粹是业余完成的,心态也很业余,没有那种职业化的挑战心态。实际上,我从作协到高校工作已经很多年,几乎全部状态都在另一种生活中了。因而,今天的文学形态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坐标在哪里,对此我几乎都不甚了解。

诚如伏尔泰所言:种自己的菜园子要紧。所以,业余写作的时候,完全没有那种挑战感觉。这部书出版后开作品讨论会时,评论家们提到了一些这部作品的要素,我听了也觉得很新鲜,因为那是我写作时完全没有想到过的。

读书周刊:如您所说,此书纯粹是业余完成的,因此40万字《望江南》的创作过程显示出了浓烈的时间因素,比如沉潜26年完成,前前后后创作近8年,其间两度写不下去、推翻重来,最终初稿于2020年底问世。这个过程中让您觉得艰难的是什么?

王旭烽:是有两度推翻重来。主要是自己感觉不满意,有点碎,另外又觉得必须诚实,必须丰富,有主调,有副调,把历史事件放在历史长河中,在连绵不绝中捕捉瞬间,总之,要有全息感,要有广度和深度、轻盈和厚重、世俗与高蹈,如一杯茶要浸泡在一起。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文学技能问题,我想应该是我的生活本身。

历史与想象联袂

读书周刊:读《望江南》,一个突出的感受是,书中历史人物与虚构人物联袂而至,他们共同讲述了故事的跌宕起伏与波澜壮阔。读者眼中此书所呈现的虚实相间,并行不悖,互证互参,您是如何达成的?

王旭烽:我在写《望江南》之前,几乎用了10年时间在写纪实文学,主要是写本地域的事件与人物,在写作中发现生活永远大于我们对生活的认识。有许多事件和人物,你十辈子也别想虚构出来。如果你虚构,没人相信,甚至你诚实地写下,还是有许多人会以为是虚构的。这使我感觉生活本身的呈现会高于我自身的想象与虚构。这是我尽力想要把真实事件契合进虚构空间的初衷。比如,这部书的序中所写,当代茶圣吴觉农先生为了住进当年鲁迅先生留下的小楼,在日本侨民尚未撤离前,就在客厅铺一张席子当众住下,这完全是真实的。

读书周刊:您在实现把真实事件契合进虚构空间的初衷的过程中,如何寻找历史真实与想象之间的平衡点?

王旭烽:真实而有故事性,是写真实人物进入小说的平衡点吧。

读书周刊:《望江南》既是国家叙事,也是对茶人命运的刻画。在这组人物群像中,您最看重的应是杭家主人杭嘉和这个江南男人。这个江南男人代表了您所理解的茶人精神吧?

王旭烽:杭嘉和这个人物,其实笔墨不及有些人物多,但我引以欣慰的是,我把这个江南的这一类男人写出来了。

此人有深切的责任感,文气,有洞察,有智慧,内心丰富,有耐力,有瞬间的爆发力。但他不豪迈,也不奔放,更无佯狂,过于克制,善于保护自己,从不掏心掏肺,更不暴露隐私。他藏着内心,只与人默契,但通情达理。总之,中国茶人最本质形态是陆羽所说的精行俭德,这一点他做到了。

读书周刊:书中众多的男女老少各有故事与悲欢,又都是时代风云里的芸芸众生。在您看来,面对历史巨变,迎着各自的命运轨迹,普通人究竟是依靠什么来支撑生活的每一天,进而成为时代潮流中值得作家刻画的那一滴?

王旭烽:普通人就是过普通生活,就是任何时代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紧紧地靠住这条谱,就不会失撇到哪里去。但人们经历的可能是时代的狂飙运动,就很容易成为离开大树的叶子,不知被吹向何方。这时就要有扎根的大树可依附,书中的杭嘉和就是扎根的大树,因为他的远见和智慧,让杭家人许多时候化险为夷。而遭遇磨难的杭家人也总有一小块自家人的精神空间。化解的力量,就是茶的力量,这种力量滋润灵魂,使人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下,都能够活下来。

只要回头一望,那株茶树就扎根在那里,不背叛,不离弃,不衰亡。

还是喝茶吧

读书周刊:正如评论者所言,《望江南》里贯穿全文的线索是主人公杭嘉和的一句口头禅:还是喝茶吧。茶和喝茶在这部书中确实意蕴丰富,耐人寻味。

王旭烽:茶是中华民族的重要精神饮料,是国饮,是文化符号。而喝茶意味着进入中国文化的书房、花园和广场。可静可动,可独可聚,可欢可忧,可思可聊。喝茶是审美的,也是日常的,喝茶就是生活本身。

读书周刊:书中两大人物杭嘉和与杭嘉平兄弟俩名字中的,可以视作您对茶人精神与茶文化最直接的揭示吗?

王旭烽:是的,茶的精神是和平,茶的表达是平和

读书周刊:忘忧在庙后面的梅花灶前认真地看大舅炒茶。小撮着伯在往五个灶口围成一圈的灶心塞柴火。叶子舅妈和盼儿姐姐用毛巾包好头发,双臂套上袖套,身上扎着围裙,就开始一捆捆地背柴……”据说这是书中您最喜欢的关于茶的一段文字,这段文字中的一连串动作连贯而成的炒茶画面,为何让您情有独钟?

王旭烽:这段文字叙述了劳动过程的美感。做牛做马的劳动,非常艰辛,还有美感吗?我认为是有的,你认为有,它就存在。我年轻时看到一些老科学家、老作家,会感觉他们为什么穿得那么朴素,看上去如农夫农妇,怎么没有高贵之气。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发现他们那么美,我指的不是心灵美,而是他们的外在能够那么美。举手投足,一笑一视,真是美得深刻。所以,美是一种有层次的发现。

读书周刊:主人公杭嘉和声明:我只有一件事,茶比天大。在这部小说里,茶与茶文化也无所不在。这应该与您多年在茶文化领域深耕不无关系。请问,茶赋予您的文字什么?

王旭烽:茶是内敛的,文字也要求简约,少少许胜多多许;茶是民族的,所以古典文学的素养绝不可少;茶也是精美的,所以文字的韵味和讲究是很重要的。

读书周刊:《望江南》是继《茶人三部曲》后,您再次以茶为主角、以杭州为背景所创作的小说。时隔多年,从《茶人三部曲》到《望江南》,茶在您个人的书写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王旭烽:写《茶人三部曲》时,我已经提前和我的命运遭遇,只是我自己并不知道。此后没有多长时间,2006年底,我就去了浙江农林大学,参与建设全球第一所茶文化学院,担任学科带头人、茶国际传播基地负责人。直至今天,乐此不疲。

《望江南》所展现的这段时期和题材非常难写。20年前的我,没有能力去操控这一素材。而在浙江农林大学16年独特的茶学教育经历,教会了我如茶人一般精行俭德,这些都构成了创作这部书的基础。如此一来,经过反复修改甚至重写,此书终于完成。

杭州

读书周刊:《望江南》很杭州。在语言上,有地道的杭州方言穿插其中;在地理上,又被视作一份独特的杭州旅游攻略。《望江南》所呈现的这个杭州,是否已经实现了您年轻时要写下一个纸上的杭州的秘愿?

王旭烽:还没有实现呢,差得远。

读书周刊:您如何定义与理解江南?

王旭烽:在我看来,江南就是一个呈现了中国人日常生活艺术化、艺术表达生活化的地方。

读书周刊:江南文化在中国文化中所展现出的特质与价值是什么?

王旭烽:我想一个比喻可以生动地表述我的理解与观点:如果北方是男人,南方就是女人,而江南则是女人中的女人。

读书周刊:关于茶、江南文化,今后您还有什么写作计划?

王旭烽:前不久出版了《浙江文史记忆》,厚厚的40多万字,现在刚刚完成了《向天台》和《吴越王》,接下去是《杭州传》。一点点地写吧。

不过,我现在得做一些茶文化的科研工作,还有教学任务。茶文化学术方面我以前做得不够系统,我的目标主要在国际化和呈现化上,所以写小说的事情,可能又得放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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